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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LK同人】契阔(鬼龙院皐月&猿投山涡)

*斩服刷了不下三遍,狠狠嗑了冷门,会长和猴哥好真好有张力……喜欢……这个脑洞在脑子里盘桓多年,终于下决心写下来了……我还是第一次正经写日系二次元作品的同人呢(握拳)

*皐猿皐无差,有对正篇时间线十年后的猜想,猴哥第一人称视角,又名《猴子捞月》(倒也不是)

*免责声明:人物言行皆力求贴合原作,不代表本人三观

*快写完了才看到官方设定集……原来猴哥家里是做全国知名的魔芋产业的,没办法了,就当是bug吧(下跪(……)

*无法控制自己疯狂引用和化用曹操的《短歌行》,因为这首诗真的好好代会长和猴哥啊……(泪流满面)

*契阔——久别重逢;怀念;辛苦。

 

 

茧星降诞计划破灭,针目缝和鬼龙院罗晓身死,大半个本能町化为废墟。风波初定,我在残垣环绕的本能字之原上和鬼龙院皐月比试剑术。


我又一次输给了她——实话实说,这样的结局不出所料。我邀她决斗的缘故并不仅是被旁人诽为幼稚的胜负欲,更是为了确认她是否还像从前那样雄心勃勃、锐不可当。然而,比试的结果并未让我安心。竹剑折断后我坦然认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情与其说是挫败,不如说是难以置信和怅然若失——那个曾经凛冽、高傲、耀眼得不容直视的人,此时却像幻影一般缥缈虚无。


面对同伴们的质问,我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说:“她内心的觉悟看不见了。那样的人我是不打的。”


和裸体海滩结盟期间,那种倾向已经初露端倪,在决战胜利之后,情况则更加明晰——她身上的某些东西彻底地改变了。在我看来,包裹在白色剑道服里的鬼龙院皐月就像落在掌心的雪一样苍白而容易消逝。


幸好,不久后发生的事证明,鬼龙院皐月并没有丧失觉悟、沦为庸人,而是将强悍意志和尖锐棱角都妥善地隐藏了起来。这种崭新的态度正是被缠流子一语道破的“收敛锋芒”。只要她想,她依然可以让自己显得很威严,但是在不必忍辱负重、临渊履薄的现在,她也拥有了表现柔软的权利。


直到那时,我还无法断言鬼龙院皐月是变弱了还是变得更强了。或许本能町之外的世界需要的是另一种强大——圆融、谦和以及宽以待人——而她理所当然地再一次将自己打磨得符合强大的定义,并且成效卓著。话说回来,我自己同样有过这种“失去了什么反而变得更强大”的经历。不论如何,她一如既往坚毅地践行着自己的决定,我想这就足够了。


长话短说,在惊天动地的毕业典礼之后,本能字学园正式废校,本能町很快实亡而名亦不存。生命战维和鬼龙院财阀的真相太过离奇,当然不可能昭告天下,就算是受影响最深的本能町民众都不知晓全部始末。对大多数人而言,如今的情况大概只是几年前莫名其妙拔地而起的那所军事化学校又在几天之内莫名其妙地倾塌、青少年们莫名其妙地脱下曾经为之疯魔的奇装异服。鉴于鬼龙院皐月此前的铁腕统治余威犹在,人们依旧对她敬畏有加;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人们谈及她时的口吻渐渐转为了不带恶意的好奇。假以时日,那对某个象征符号般的资本家大小姐的好奇心也将消退,毕竟目光所及之处总有更值得费心的事物。最终,这片昔日的战场和各种意义上的坟地连同与之相关的所有阴谋与挣扎都会被人遗忘——就像被鬼龙院皐月当作告别礼物割下的长发,它们隐入流水、再无踪迹。


尽管美木杉爱九郎拍着胸脯要“作为成年人揽下这个烂摊子”,当真将所有事务丢给裸体海滩毕竟是不现实的。因此,刚“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善后工作上。褪去神衣“纯洁”和学生会长的光环,鬼龙院皐月仍是众人的主心骨,是绝对的领导人物。她在鬼龙院财阀势力下的各地奔波,就连身为干部的我们都没什么当面与她交谈的机会,大部分指示和汇报只能通过电话进行。她身体力行、日以继夜地操劳,我们看在眼中,自然也不敢懈怠。身居高位不仅意味着权势加身,更意味着承担责任,纵遭世人误解,但求无愧于心——这样的道理,多少所谓的上位者一辈子都悟不透,鬼龙院皐月却早早懂得并付诸实践了。


难得的闲暇里,我们这帮在奇怪的方面早熟的高中生终于做了些符合年龄的事。鬼龙院皐月和妹妹以及妹妹的好友携手逛街,走走停停,一路说笑。我们四天王“埋伏”在她们必经之路上的某条巷子里,蟇郡苛攥着一束花探头探脑、踌躇不前,犬牟田宝火捧着电脑出谋划策,蛇崩乃音跳来跳去地说风凉话。


“真麻烦啊。”我忍不住吐槽。


“山猴子懂什么恋爱?”蛇崩嘲讽道。


“这有什么难的,直接冲上去告白不就好了?”我说,“喂,蟇郡,把花给我——”


“你是笨蛋吧!”犬牟田说,“虽然冲上去在不考虑任何变量的情况下有33.3%到50%的成功率,但是目前满舰饰身边还有缠和皐月大人,如果贸然行动的话,被当成袭击者的概率是……从而造成混乱的概率是……以及引起误会的概率是……”


“啧啧,小狗又在乱叫了。”蛇崩不满地说,“什么袭击什么误会的乱七八糟概率……劣等生本人和转校生我不好说,皐月可不是那种不冷静的人哦!再说某位的所谓暗恋都算是明恋了,真冲上去的话没准会有奇效呢!”


我抓着刚从蟇郡手里抠出来的花束,闻言动作一滞,愕然地低头看向蛇崩。蟇郡把花抢了回去,面红耳赤道:“你们别拿我开涮了!那个……犬牟田,你刚才是不是提到成功率了?”


蛇崩翻了个白眼,转头对上我的视线:“噫!你干吗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瞪着我?就算冲上去送花给劣等生也轮不到你去吧!”


满舰饰真子撑着洋伞来到我们面前,惊讶于这“偶遇”,连声叫着前辈。蟇郡郑重其事地把那束已经有些打蔫儿的花塞进她手中,却死活没憋出话来。满舰饰倒是毫不在意,开开心心地踮起脚把洋伞举高,让蟇郡和她颇为滑稽地挤在那小小的一片紫色里。蛇崩坏笑着拍了拍犬牟田,后者扶了扶眼镜,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不知敲了什么。缠流子嘴里嚼着零食,见状挑起眉毛,歪了歪头算是同我们打过招呼。我越过蓬松的粉发脑袋、丝滑的蓝发脑袋和带鲜红挑染的黑发脑袋,看见了鬼龙院皐月新近修剪的一头短发。


敛去锋芒的鬼龙院皐月如同一泓幽潭,沉静又深不可测。她总是或深或浅地蹙着的眉头舒展开了,蓝眼睛里漾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她没有用军装一般的制服严密地武装自己,而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薄荷色及膝裙,发梢被明媚的阳光镀了金边,又在她的脸周和肩膀处投下毛茸茸的阴影。和不蹬高跟鞋的她面对面站着,我蓦然发现,她其实是比我矮那么一点的。


“大家都很有精神嘛。”鬼龙院皐月说。


“是啊!”我应声,“皐月大人,你的心情似乎也很好呢。”


“嗯。原本能町的居民已经全部疏散,重新安置的计划也开始实行了,我收到的反馈都很乐观。昨天下午的最后一遍排查确认了没有生命战维的余孽,那片地区可以宣告荒废了。建材回收之类的工作不需要我时时监督,今天晚些时候我再抽空视察。财政方面的事务我处理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应该能在本周内完成。Revocs品牌下各地分公司的人员更替和抚恤问题我已有安排,接下来只要逐步落实就可以了,对外就解释为停业整顿吧。”


虽然她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但用的是闲聊的口吻,更何况话这么多的鬼龙院皐月着实罕见,看来她的一天过得算是舒心。“是活儿都干得差不多的意思喽?真不容易!”我打趣道。


鬼龙院皐月说:“暂时是这样,不过新的事情还会源源不断的。”


缠已经大步向前、和蟇郡一左一右地把满舰饰夹在中间,蛇崩和犬牟田打打闹闹地跟了上去,只剩鬼龙院皐月和我缀在后面并肩走着。我稍稍斜过眼,瞥见她薄荷色的裙摆蹭着我的裤腿——实际上,就算不去看,我也能清楚地感知那单纯出于无意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隔着裤子在我膝盖以下不到五厘米处的左小腿外侧皮肤上的拂弄。我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手在兜里揣了一会儿又抽出来尽可能地紧贴在身侧,控制着自己随步伐摆动手臂的幅度。


鬼龙院皐月侧过头:“猿投山?”


我一惊,迅速将两手背到身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她继续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和流子她们拍了照、吃了冰淇淋、去了时装店,都是很愉快的经历。看样子,对于本能町之外的学生来说,这种生活才是日常呢——没有严苛纪律、高压环境和颐指气使的学生会长的生活。”说到此处,她习惯性地又开始皱眉,眼中的笑意好像马上就要被垂下的眼睫扫去了,声音也低沉下去:“虽然是为了对付人类存亡攸关的危机,但其出发点只是我个人的复仇意愿,更别提我在计划进入最终阶段之前瞒着你们所有人……我确实剥夺了大家重要的一部分人生。对不起,一直以来辛苦了。”


“我从未后悔追随你,皐月大人。”我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敢肯定其他人也是同样。拯救世界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你不用太过自责。非要说的话,我们哪一个都难辞罪咎。更何况,在本能字学园以外的地方,拉帮结派、仗势欺人之类的事也没少过。说到底,人类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而且——”我觑着她,一股脑地说完余下的话:“重要的人生乐趣什么的,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去体验呢。”


大概是一边说话一边思考的缘故,我几无自觉地越走越慢,而她的步伐也慢了下来,直到我们两人都站定不动,与前面的众人愈发拉远了距离。我听见鬼龙院皐月轻轻地说:“是么……你我身为人类,也不过是莫名其妙的存在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但其中并没有怒气——当今世上大约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动怒了。正因如此,我大胆地和她对视,努力用爽朗的语气说:“就是这样!我记得皐月大人也说过,要创造一个所有莫名其妙的人都能生活的世界。就请先从善待莫名其妙的自己开始吧。”


鬼龙院皐月陷入沉默,眉峰下的双眼令人忐忑地闪烁着。过了许久,在我看着她、感觉心脏被逐渐绞紧到疼痛的时候,她眼底的冰层如受到重击般破碎了,但其下涌出的不是水,而是那先前消失过的笑意——这一回,她的笑不止含在眼中,更漫上了整张脸,柔化了凌厉的面部线条。


“原来你那时也听到我说的话了。”她说,“谢谢你,猿投山。那样的世界一定会有的。”


我的心脏仿佛在骤然地放松下来之后又被灌足了气,升到喉口、挣动着想要飞出。我对她报以扬眉一笑:“我相信,而且十分期待。”


在我再和鬼龙院皐月说些什么之前,蛇崩的喊声突兀地响起,同时她本人也像一道闪电般直直刺了过来:“你们讲什么悄悄话呢?劣等生吵着要去前面的点心店,那帮家伙竟然全票同意了!这下没办法,皐月,我们也加入好了!”


“别推卸责任啊,蛇崩。”犬牟田的声音紧接着从远处飘来,“明明是你自己想吃甜食来着。”


“总之快来啦!”蛇崩做了个鬼脸,抓起鬼龙院皐月的手,拉着她向前跑去,不忘从眼角瞪我一眼,“还有那边的猴子,别愣着了,该不会是害怕吃甜食导致掉毛吧?”


我没空搭理蛇崩的毒舌攻击,只是眼看着鬼龙院皐月即将离我远去,来不及细想,话语脱口而出:“皐月大人……”


鬼龙院皐月回头,脸上仍挂着那恬淡、柔和的笑容,向我投来一个质询的眼神,我却吐不出别的话。她眨了眨眼,笑里带上了些许——在当时的我看来似乎是——宽容我冲动过失的意味。


“你也学学乃音,把那尊称弃掉吧。”


我无奈地耸耸肩:“这不是叫习惯了么……”


我不知道鬼龙院皐月有没有听见这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她被蛇崩拽着,先我一步赶上了前面的众人,平跟鞋底在地面上一路敲出轻快而并不刺耳的声响。


及今回想,我其实没有资格嘲笑蟇郡面对满舰饰时的笨拙——十八岁那年,在我和鬼龙院皐月最后一次面对面单独交谈时,我们说了那么多话,可我最想说的一句话终究没说出口。


假期结束,学生们有的毕业、有的肄业、有的转学,其余人员也纷纷另谋高就。缠流子同满舰饰一家一道去别的城市生活,或许她和满舰饰真子会在普通的高中重遇美木杉爱九郎和黄长濑䌷。伊织糸郎去了大学进修,准备继续对生命战维的研究。纵使曾叱咤风云如学园四天王,如今大事已毕,也要学着老老实实地生活:犬牟田宝火同样考上了大学,以便将来从事IT行业;蛇崩乃音继承了家族的公司,大约要努力平衡音乐爱好和商场拼搏了;本就是延迟毕业的蟇郡苛进入了亲戚家的钢铁厂,工作之余忙着远程恋爱;我呢,不是读书的料,又没什么显赫背景,独对剑道极为热衷、且自认有些造诣,于是回了老家,在修行的同时帮衬本家的道场。


至于鬼龙院皐月,在罗晓之死及其旧部的清算后,她成为了鬼龙院财阀的最高掌权者。她身边有管家揃三藏忠心随侍,又收服了罗晓的助手凤凰丸礼,未来是继任Revocs社长并着手将公司改造成正经的服装企业、是转行开拓新事业、甚或是投身政界,全凭她本人的决断。她高瞻远瞩、魄力非凡,不论选择怎样的路,想必都能大有作为。


离别之际,我们围着堆成小山的满舰饰太太特制炸肉饼约定,私下小聚不算,在座全员至少每月一聚——主要是满舰饰强烈建议,缠和蟇郡在旁帮腔——可惜实行起来才发现,各人的日程安排都太满,正经的工作和学业竟比胡闹的本能字学园生活还耗费精力,由是不得不改成每半年一聚,继而改成每年一聚。到了第七年,众人前程已定、天各一方,连这一年一度的聚会也难以保证,只在节假日借助通讯技术送上几句吉祥话。所谓长大成人,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快意恩仇的战斗和刻骨铭心的交情都是青春的专利,是人生长河里终将消逝的一段波澜,我们顺流而下,一路水花飒沓、风光无限,到头来却无暇回顾有什么被留在了河底。


回到北关东的乡下,父母和大哥诧异于我在从“那所撞了大运被保送的很厉害的私立高中”毕业之后没有继续深造,但也欣慰于我不再混迹帮派、好勇斗狠。时不时有以前的部下——多是本能字学园的运动类部长们和曾与我共同抗击覆盖者的不良联盟成员——来找我叙旧,话里话外流露出对峥嵘往昔的怀念;其中不乏力劝我重出江湖或在帮派冲突中充当门面的,我一概谢绝,笑说这辈子最热血沸腾的仗都打完了,你们的战场我就不掺合了。道场本是过时的营生,近些年却得益于传统文化的重新流行,吸引了不少对剑道感兴趣的人,大半是中小学生。我负责教导这些童稚学员,收获崇拜的眼神和几声“师父”,消受得心安理得。不带班的时候,我也不会耽误自己的锻炼,若是实在精力过剩又正值本地旅游旺季,习武之余还能去附近镇上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便这样平淡而充实地过下去。


世界忙忙碌碌地运转,几年足够疗愈一切、然后遗忘一切,鬼龙院皐月却没有忘记她的“莫名其妙”宣言。多亏家里那台老电视接上了新天线,趁着频道没被调到老妈爱看的自然纪录片、老爹爱看的历史连续剧或大哥爱看的综艺真人秀,我总能抓住机会瞥上几眼新闻播报或采访节目的片段。通过小小一方荧幕,我得以跨越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单向地与鬼龙院皐月会面。就我所知,她并未从政,而是整顿了鬼龙院财阀麾下的产业,将Revocs更名为Liber,在适度精简服装销售板块的同时开拓了更多市场,利用新型材料研发兼具设计感和实用性的生活用品。她还建立了基金会,拨出钱款大力扶助教育行业——时至今日,曾经的学生会长已成了不计其数的学校的理事长。鬼龙院皐月保持了短发的发型,不化妆,着装以简洁为主要风格,气质沉稳干练,比穿着神衣时更加无懈可击。这些年来,她完全掌握了那种全新的强大,如锻剑般将其冶炼得炉火纯青,能在黑暗中指引方向、又有在坎坷中斩出坦途的力量。我每每守着电视荧幕,像守望高天之上的月亮,虽与她相隔迢遥,但由衷地感到欣喜。


如前所述,时光真如逝水,算来竟已流去十年。又是一年五月,春末夏初的时节,我家院里梅树新结的果子还没由青转黄,淋过几场雨也不肯落下,挂着水珠俏生生地簇在枝头。老妈念叨着青梅用盐渍了可是一道爽口的零食,转头又叮嘱我看紧了剑道班里那帮活泼好动的学员、别让他们为了爬树摘果跌出个好歹。话是听进去了,我倒不怎么担心——梅树高得很,估计再馋嘴的小孩都会望而却步吧。


相较于梅树,还是我更受折腾。白日里,有学员叫我“大叔”,真是令人不爽——我才二十八岁,风华正茂,况且十年来勤奋修行,不仅剑术精进,身体素质也高出城市办公人群不知多少,比起职业运动员都不差,和那种颓废的生物怎可相提并论!我抄起竹剑,招呼那嘴欠的小鬼比试,毫不费力把他挑了个四脚朝天,小鬼倒挺识趣,大剌剌地告饶认输。我敲敲他脑壳,评价他心态良好,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叔看你很有前途,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小鬼经我一夸又来了精神,嬉皮笑脸地说我自己承认自己是大叔。好吧,大叔就大叔,人生阅历丰富的人也可以称为大叔呢。说出来吓死你,大叔我当年可是拯救过世界的!这一声吼得学员们都围过来,一半好奇想听故事、一半摇着头说不信。我看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抓抓头发,装作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们,其实不算什么,我又不是单枪匹马拯救世界的,是跟在某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后头的。


“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是比猿投山师父你还要厉害的剑士吗?到底有多厉害呀!”


“作为剑士可以说是最厉害的,我从没赢过她。”我点点头,看向手中的竹剑,“而且,厉害的人当然各个方面都很厉害很厉害啦。”


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有很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做,每天很忙很忙,连节日期间的祝福电话打过去都往往会被转到语音信箱。所以啊,最厉害的剑士可没空窝在乡下教小孩子,这种事只好交给第二厉害的我。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跟着我学吧,小鬼们。


送走本日最后一批学员后,我和大哥把道场洒扫干净,刚好赶上晚饭。电视照例开着,我埋头扒饭时听了一耳朵“某某高中鬼龙院理事长视察体育中心扩建情况”,急急抬眼去看,怎奈老爹手握遥控器大权,荧幕上的晚间新闻一转而成轰轰烈烈的幕府战争。伴着刀光剑影、喊打喊杀吃完了一顿饭,大哥钻进屋里同恋爱对象煲电话粥,我恍然意识到,方才新闻中提到的“某某高中”就在隔壁市里。只是未及深想,思绪又被一声猿啸打断,原是老妈夺得遥控器在手,执意拿野生灵长类考察节目作饭后消食之用。


夜深了,家人们都已睡下,我却无端地辗转难眠,索性爬出被窝,披了件外套,转悠到相隔一条走廊的道场。偌大的道场失了人气,空荡荡、黑黢黢,唯有门扇之间漏下的月光印在地板上,宛如一道纤细笔直的银线。横竖没有睡意,我牵着那一线银白信步推门出去,见满庭月色溶溶,倏而树影一晃。


有人一袭白衣落在庭院中。


我身怀天眼通与心眼通,五感敏锐非常,可那人竟能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不为我所察觉地翩然而至——做得到这一点的,除了鬼龙院皐月以外还有谁呢?


是了,“五月”也是她的时节啊。


鬼龙院皐月穿着纯白的剑道服,和十年前我见过的那套衣袴极其相似。她脚上的鞋子同样是白色的,只是鞋面上沾了些露痕草屑,透露出它们的主人并非屈驾降临尘世的仙人。当然,她也绝非电视荧幕上的图像——她款款走来,真切得不容置疑、明丽得惊心动魄。


“好久不见,猿投山。”


我猝然发现自己拿不准如何称呼她——“皐月”太亲昵,“鬼龙院”太生疏,“理事长”之类的头衔怕是会勾起关于鬼龙院罗晓的糟糕回忆,至于“皐月大人”……当年热情满满一口一个的尊称,如今却觉中二得教人汗颜。我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最终不带任何称谓地回应道:“好久不见。”


或许鬼龙院皐月看透了我内心的纠结,只是未予置评。她的目光很快从我脸上游移到了别处:“这地方风景真好,又清静。”


我尚在消化这意料之外的重逢,感到脸颊、眼眶都有些发烫,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并非总是这么冷清的。热闹的时候你是没见着呢。”


“这么说……是我打扰你们休息了。”鬼龙院皐月说着,仍然打量着周围,但是——该是错觉,又分明不是错觉——我捕捉到了她神色间隐隐浮现的局促。鬼龙院皐月竟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吗?我不得不提醒自己,距离我和她上一次如此亲近地私下相处,已经过了漫漫十年。


“哪里打扰了!我本来也睡不着。”我宽慰她,又怕她以为被我看扁,连忙故作轻松地补上一句,“莫非你想从背后偷袭我吗?”


类似的话她曾对我说过三次,而今换我对她提起,意在抛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玩笑,就像之前久别的岁月尚不够一杯新沏的茶凉透、只消学生会长办公室中的圈椅悠然转动一周。


鬼龙院皐月收回目光,看了我一会儿,忽地摇头笑道:“不错,现在合该你用这话揶揄我了。我在附近办事,莫名地想顺路看看你,结果当了一回不速之客。”


见她明显释然了许多,我放下心来,随即猛然发觉,她很可能是着意低调地一路走来的,而我光顾着说话,竟任由她一直站着。这下轮到我手足无措了。奈何家里一时半会收拾不出会客的房间,只有道馆门前的缘侧姑且算个体面地方。更深露重,木头地板凉丝丝的,我正打算脱了外套铺在上面,鬼龙院皐月却已从容地坐下了。


她这般安之若素,我亦不再歉疚于招待不周,坐到她身旁,续上之前的话题:“偶尔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也很有趣嘛。”


“因为是莫名其妙的世界里生活的、莫名其妙的人类么……”鬼龙院皐月沉吟道,“你的心态总是这样令人羡慕啊,猿投山。”


“我就当你在夸我咯?”


“是在夸你的。”鬼龙院皐月说。她的笑意更甚——是我在很久以前的午后暖阳下有幸见过一次的那种真挚的、堪称温柔的笑,又带着点似有似无的狡黠——几乎让我屏住呼吸:“对了,你我当年的共饮之约还作数吗?”


“当然!”我想起那未竟的约定,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一次便由我请你吧。没有你喝惯的红茶,倒是有几坛我家自酿的好酒。这时节宜吃青梅,不嫌弃的话,正好摘来佐酒。”


鬼龙院皐月颔首道:“那我就客随主便了。”


我取来酒坛与器具,将水盆架上填了火炭的泥炉,然后启开坛封、隔水加热。鬼龙院皐月提身纵跃,灵巧地攀上了梅树的枝杈,再下来时,掌中已捧了数颗青梅。待她将梅子倒进我备好的粗瓷碗,炉上的水也欲沸未沸,酒液随着温度的升高散发出浓醇的谷物香气,仿佛一整片田野的精魂在坛中复苏、起舞。我小心翼翼地提出酒坛,斟满两只小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从我手中接过酒杯,鬼龙院皐月又拈起一颗梅子,若有所思道:“猿投山,你知道吗?相传中国古代的一位政治家曹操也曾与人青梅煮酒,可见这是一种风雅之事呢。”


隔海传来的名人典故,就算是无心书本如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只不过,眼下的情况并非枭雄蓄谋已久的试探,而是对不期而至的故人的招待。风雅倒确实风雅——比起立于广厦之巅俯瞰满城繁华,村屋廊下所见的春山月夜固然清淡许多,却别有一番滋味。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鬼龙院皐月念道,“曹操所作《短歌行》的开篇,不正与此情此景契合么?”


她与我同岁,今年也是二十八岁,对于平常人来说,在这个年纪感叹人生苦短为时尚早。然而,平常人如何能够体察鬼龙院皐月的所思所想呢?她经历了太多,背负了太多,粉碎又重塑了太多次。即使如此,她依然作为人类存在着——坚守知性并怀抱热忱地傲立于世、唾弃以受茧星奴役为代价的虚妄“永生”的了不起的人类。


我仰头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干:“虽说人生像露水一样短暂,我还是愿意当人类,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总比稀里糊涂地被某些红色外星线团吞掉要强得多。”


鬼龙院皐月抿了一口酒,声音隔着酒杯有些发闷:“说得也是。毕业以后,大家都过上了自己的人生吧……这样就好。”


“可不是嘛。”我笑了笑,捉一颗青梅丢进嘴里,“这帮莫名其妙的家伙都好好生活着呢。”


梅子软硬适中,入口酸涩有余而甘甜不足,恰恰中和了粮酒的辛辣。开了话头,交流过彼此的近况,我们顺理成章地聊起了老相识们。仿若结伴打捞十年间流过身边的浮光掠影,你一言我一语,大致拼凑出了众人如今的模样:缠背着摄影设备周游世界,目前在北欧某地等待罕见的红色极光;揃的身体尚硬朗,说什么都不肯退休;凤凰丸在非洲筹建义校的提案值得考虑;蛇崩事业有成,抽出空来投资举办了好几场古典音乐会;蟇郡和满舰饰修成正果,最近琢磨着开家专做炸肉饼的餐馆;犬牟田和伊织在各自的领域大显身手;美木杉致力于宣扬天体主义,还拉着黄长濑陪他胡闹……新鲜事说够了,又谈及本能字时期的种种往事,期间免不得多生感慨,却也能相视一笑、云淡风轻。特别令我受宠若惊的是,关于我们最后的那场切磋,鬼龙院皐月和我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我的确怀疑过你的觉悟。”我不无自嘲地坦言,“现在想来,实在是愚笨啊。”


“这怪不得你……是我没有好好解释,惹你们担心了。”


“倒没担心太久啦。”我说,“毕业典礼之后,你的用意已经不言自明了。那力量其实从未消失,只是收在鞘中、更加张弛有度了——是这样吧?”


“像剑一样么……很精妙的比喻。”鬼龙院皐月说,“我一向认为,真正的好剑,就算暂时找不到目标,也是不会变钝的。”


我想到了她的那柄“缚斩”——她不曾刻意炫耀它,而是仅在必要的时候让它出鞘,但没人会觉得它不锐利或不受珍视。“缚斩有一位好主人呢。”我真心实意地说。


鬼龙院皐月笑叹道:“倘若剑器有灵,又何需劳人之手?对于一柄剑来说,还是剑鞘更重要些。能遇上合适的剑鞘,容纳其锋芒又不使其黯淡、承载其利刃又不使其折损,该是多么幸运啊!”


“那样的剑鞘本身就是名器吧。”我也遐想起来——不去贸然点破她的隐喻,仅仅试探地顺着最浅层的表象说下去——“不过世上名剑众多,有名的剑鞘倒没听说过。”


“有多少好剑,就有多少好剑鞘,二者相辅相成,岂有高下之分!”鬼龙院皐月有些醺醺然地说,“剑器无鞘,终难免伤人伤己……说起来,剑与人能够相互比拟的话,人能为剑,又为何不能为剑鞘呢?剑与剑鞘既能相契,又如何不能相互转化呢?啊啊,莫名其妙的道理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她一面自顾自地念叨一面微微点着头,忽然将捏着杯子的手伸到我面前:“满上。”


我正想着她怎地轻易就醉了,却撞进她清醒得不可思议的眼睛。鬼龙院皐月倾过身来,直勾勾盯着我道:“你也是一柄好剑啊,猿投山。”


我刚拎起酒坛的手悬在半空。若是本能字时期的我,多半已激动到语无伦次地当场宣誓愿做皐月大人手中之剑听凭差遣万死不辞了。所幸今非昔比,我愣怔片刻,尚能自持,借斟酒之故低下头,苦笑道:“如你所见,乡下道场平平无奇的竹木而已。当剑也好、当剑鞘也罢,恐怕都没人看得上眼吧。”


“呵……你几时变得这么妄自菲薄了?”鬼龙院皐月的声音响在我头顶,幽蓝的目光深沉地、如有实质地压下来。


“毕竟已经是大叔了嘛。”


于是一时无话,只是喝酒、吃梅子、将果核一枚挨着一枚地摆在缘侧的地板上。


瓷碗空空,酒坛见底。炉火悄没声儿地熄了,余下一膛冷烬。鬼龙院皐月对月举杯,面孔有大半被衣袖掩着,看不清表情。我听她喃喃地说:“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随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像风儿,飘荡无定,从遥远而皎洁的月亮那里悠悠地、悠悠地吹来。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䜩,心念旧恩。刹那间灵犀一点,这《短歌行》中诗句的下文在我脑海里迸现。心绪原本寂寂如井底枯水,被酒意、梅子的酸味或是别的什么一激,竟不安分地泛起了涟漪,几欲溃防决堤、汹涌澎湃。


想要触碰那隐在袖中的指尖,确认它不是区区水中月影,相信它不会像无情的利刃一样把我割伤、也不会像脆弱的白雪一样消融。想要斗胆伸出双手,请绕树盘桓的飞鸟降落。想要珍而重之地捧起……


我蓦地回过神,却见鬼龙院皐月饮尽残酒、撂下了酒杯。重又四目相对时,她脸上并无惆怅,而是一派神采飞扬:“再来比试一场吧,猿投山。”


我站起身:“乐意之至。”


若去室内道场,实在辜负了清风与清辉,况且庭院甚是宽敞,不失为演武的好场所。平日教习用的竹剑就排在墙边,我挑出两柄,将其中一柄抛给鬼龙院皐月。她抬手接下,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绝技心眼通比起十年前如何了?”


“口说无凭,现在机会难得,你可以亲自检验一番。”我摸了摸眼周的旧疤痕,尽管它们已几不可见,“哦,说到这个,我去找找有没有蒙眼的——”


我正要转身进屋,却被鬼龙院皐月摆手拦下:“不必麻烦。我碰巧带着一件旧物,便用它吧。”


她探手入剑道衣的宽袖,掏出一条叠得整齐的布带。我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当年我为表决心缝起双目后用以遮丑的眼罩,决战罗晓时我也用它掩盖复明的事实——这布带被斩断后我再没找见,只当是遗失了,没想到一直在她手里。


鬼龙院皐月并不多做解释,将眼罩递给我。我将它展开横在眼前、两端绕到脑后打结,注意到断处被深绿的线缝了起来;除此之外,布料的质感柔软如新,带着淡淡的香皂味道。目不能视的状态下,我的其余感官愈加灵敏,一霎恍如回到了十年前。那段介于漫长和短暂之间的失明经历是对我傲慢轻敌的教训,也是我对鬼龙院皐月忠诚的证明——不,她一定和我同样清楚,那不仅是为了她,还是为了我的觉悟和尊严。遥想当年,顶着滂沱大雨跪在她面前袒露被缝合的眼皮、隔着雨幕隐约听见她赞赏的喉音时,我感到光荣无比。


“还在磨蹭什么呢,猿投山?我可不会在你准备好之前就开打。”鬼龙院皐月出言将我从回忆里点醒。


我挑起嘴角,举着竹剑摆好架势:“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请赐教!”


我早已不在出剑时为了造势而大喝“面”“胴”“手”——随着剑技愈发精熟,我摒弃了那损耗额外体力的、不必要的旧习。对面的人亦是惜字如金。两剑砰然相击,我握紧受力震颤的剑柄——是她,是那个仅用一只瓷茶杯柄便逼得我以剑相抵的鬼龙院皐月!而且,相较于从前,她的力道更遒劲、更纯粹。这里没有林立的机甲或噬人的衣服怪物,战斗的尽头不是废墟、王座或染血的坠星,胜了不意味着新旧时代的更迭,败了也不会导致一个种族覆灭。此时此夜,我们抛下了一切挂碍,全神贯注于剑道本身。


心眼洞见,万物昭彰。我能听到飞虫振翅的声音、草木婆娑的声音、隔着几道墙的家人们的鼾声和睡梦中翻身的声音,我能嗅到热乎乎的酒气、陈年竹制品散发的幽香、因为运动和兴奋而开始分泌的汗水的气味,我能感受到夜气微凉、坚硬的剑柄硌着指节、移步间地面的浮尘石砾因共振而弹起。当然,我还能探知鬼龙院皐月——急促的呼吸声、强烈的心跳声、头发和衣料相互摩擦的沙沙声、眼珠转动和牙齿相碰的声音、脚掌踏地的闷响和引起的动静、挥剑时搅乱的气流、错身过招时刹那靠近又远离的温度……


你来我往了不知几百个回合,胜负依旧未分,照此下去,怕是能打上整整一夜。电光石火间,我猜到她又要用那一招了——在告别本能字学园之前的那场比试中,她曾凭着超绝的速度与力量在避开我攻势的同时一击打断了我的竹剑。


不论这是否是心眼通的效果,我更愿称之为直觉——我基于对鬼龙院皐月的了解而生出的直觉。


我,猿投山涡,身为一介凡人,当然并非常胜不败;但我永远在成长,永远在汲取经验、砥砺自身,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我察觉到了她佯装的破绽,却没有急功近利、被引得打乱自己进攻的节奏。在鬼龙院皐月动向突变、横剑扫来的一瞬,我先是故意压低双手,再使力翻腕,角度刁钻地格住了她的竹剑。两剑旋即彼此弹开,我趁机转攻为守,站稳脚跟,有条不紊地接下紧跟其后的连串猛击。


她快,我也快,闪转腾挪、劈振捅削不遗余力;我快,她更快,运剑浑似骤雨疾风。如是又拆数招,攻守几易,战得酣畅淋漓,全然不顾竹剑不堪重负地嘎吱作响。直到我擎剑向她肩头斩下,她挺剑迎击,两柄竹剑第无数次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处。我虎口剧震,手上乍然一轻,只听先后两声响——一声干脆,是我的竹剑一折为二;一声浊闷,是飞出去的那截剑身深深掼进了地里。


终于风止雨歇,各自喘息。


我丢下半截残剑,摊开双手:“这回还是我输了。”


“不,”鬼龙院皐月说,“是平手。”


随之响起“簌簌”几声,确凿无疑,是另一柄竹剑崩裂、碎片纷落的声音。


“你大有长进啊,猿投山。受教了。”


“多谢皐月大人!”我朝着料想中她的方向深鞠一躬,下意识地喊道——情之所至,实难自禁,没空在乎中二不中二的了。


直起腰时,我听见一阵清朗的笑声,混着梅香酒香的气息拂过我的脸。


“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弃掉那尊称吧。”


我匆忙地解下蒙眼的布带,眼前只有一庭明月,再无半分人影。


过了一段时间,到了梅子再不摘就会变得黄澄澄软绵绵、啪唧啪唧摔在地上混着雨水化成泥的月份,我向家人辞行。且应着心中的潮汐行动吧——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没做够,终究不甘于真的变成大叔。行李收拾得很简单,除了必要的用品,不过是布带一条、竹剑一柄、盐渍青梅一罐。这梅子用以赠人,或许样子寒酸了些,味道却是拿得出手的,当作茶点也未尝不可呢。


“我去看看那柄好剑有没有找到配得上她的剑鞘。”我说。


我将义无反顾、跋山涉水地追寻那高天之月,正如她曾越陌度阡地奔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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